天然气困境已经成为当下的德国社会辩论的核心。这场辩论围绕一个简单的问题展开:德国是如何变得如此依赖俄罗斯,这样一个野蛮入侵邻国的独裁政权的?
最近,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原打算访问基辅,却被乌克兰告知他【不受欢迎】,无奈取消行程。这事儿成了全世界的笑话。但其实德国被乌克兰打脸也并不冤枉,他不仅坚决反对欧盟对俄罗斯的天然气禁运,而且迟迟不准许像乌克兰运送重型武器。
德国的这种首鼠两端的态度在俄乌战争开始后越来越凸显,也越来越令人不齿。基本上,德国作为欧盟火车头的地位已经一去不复返。
那么,为什么德国如此害怕跟俄罗斯翻脸呢?
天然气依赖
罗森塔尔是一家拥有 600 名员工的公司,是德国最古老的瓷器制造商之一。在它长达 140 年的历史中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但即便如此,它依然没有为这次做危机好准备:一旦天然气供应中断的将导致其骨瓷盘子、碗和花瓶的生产突然停止。
“我们不能没有天然气,”罗森塔尔的首席执行官 Mads Ryder 说。“我们没有替代能源。如果天然气被切断,我们将不得不在几天或几周内关闭我们的生产。”
德国 55% 的进口天然气都是从俄罗斯进口的。任何突然的天然气关闭都可能使该国大部分工业陷入瘫痪。化工集团巴斯夫首席执行官马丁·布鲁德穆勒表示,这将使德国企业陷入“二战以来最严重的危机”。
长期关闭“对于该行业的一些公司来说意味着终结”,这些公司背负着高昂的劳动力和能源成本,“已经在为生存而战”。
正是这种恐惧解释了德国强烈反对关闭俄罗斯天然气水龙头的想法。4 月初,德国总理奥拉夫·舒尔茨对联邦议院表示,德国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不可能一天一天结束”。全国所有大党都同意他的观点。
禁运势在必行
但随着乌克兰战争的进展,这种观点可能会变得越来越站不住脚。俄罗斯军队在布查等地犯下战争罪行的证据越来越多,以及俄罗斯本周在顿巴斯东部地区发动新的重大攻势,让所有欧洲国家都面临对俄天然气实施禁运的压力,德国也不例外。
与此同时,德国还面临着俄罗斯可能通过单方面阻止天然气流向欧洲来报复西方制裁的风险。无论哪种方式,柏林都面临着甚至在几周前无法想象的情况——天然气供应冲击将迫使德国不得不关闭一些最大的工厂。
德国能源集团 Eon 的首席执行官 Leonhard Birnbaum 说:“我见过很多能源中断的情况, 我见过动荡的时代,但我们现在观察到的情况是……空前的。”
欧盟外交政策负责人何塞普·博雷尔表示,自战争开始以来,欧盟已经为俄罗斯的能源供应支出了超过 350 亿欧元。他的同事、欧洲理事会主席查尔斯·米歇尔在 4 月初表示,欧盟“迟早会”考虑禁止进口俄罗斯石油——甚至是天然气。
禁运的成本
但德国企业坚称,这样的禁运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BDI 商业协会负责人 Siegfried Russwurm 表示,突然的天然气进口禁令将使整个工业部门陷入停顿,并“严重损害德国在国际冲突中的最大实力——经济实力和稳定性”。
德国政府坚持采用所谓渐进式减少俄罗斯能源的方法,这得到了一些德国主要经济学家的掩护。其主要经济机构在 4 月 13 日发布的一项预测称,欧盟的全面能源禁运将引发德国的严重衰退,使明年的产出下降 2.2%,并消灭超过 400,000 个工作岗位。
“德国将在 2022 年和 2023 年丧失 2200 亿欧元的经济产出,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 6.5%,”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的斯特凡·库斯 说。 这种预测看起来如此悲观,德国似乎已经病入膏肓。
去年最后一个季度,在全球供应链瓶颈的压力下,德国的 GDP 出现萎缩,而且与美国、英国和整个欧元区不同,德国的产出还没有反弹到大流行前的水平。
但关于德国从俄罗斯供应天然气的未来的争论仍在继续。一些分析师和经济学家表示,停止使用俄罗斯天然气所产生的成本以及填补供应缺口的难度实际上被夸大了。更重要的是在当下,德国的决策者不应该仅仅从经济角度考虑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
德国国际与安全事务研究所东欧问题专家贾尼斯克鲁格认为,德国应该考虑实施天然气禁运——即使只是出于道德原因。“由于在这场战争中德国没有对莫斯科施加足够的压力,我们正在失去欧洲和西方的政治资本,”他说。“德国似乎没有意识到做得太少会带来巨大的成本。”
柏林-莫斯科能源轴
天然气困境已经成为当下的德国社会辩论的核心。这场辩论围绕一个简单的问题展开:德国是如何变得如此依赖俄罗斯,这样一个野蛮入侵邻国的独裁政权的?
密切的能源关系源于 1970 年当时的西德和苏联之间的历史性协议,德国人通过出口钢管来支付苏联天然气的费用。
“这对包括苏联在内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笔大买卖,”Eon 的 Birnbaum 说。“苏联人的基础设施资金来自西方,而我们得到了便宜的天然气。”
随着关系的建立,俄罗斯赢得了可靠供应商的声誉,即使在苏联入侵阿富汗使东西方紧张局势达到沸点的情况下,它仍继续向德国供应天然气。
随着德国能源政策的转变,它越来越依赖俄罗斯的天然气。在前总理安格拉·默克尔的领导下,柏林决定在 2011 年逐步淘汰核电,后来还关闭了该国所有剩余的燃煤发电站。然而,随着可再生能源的发展停滞不前,天然气作为通向低碳未来的桥梁燃料开始在能源结构中占据更大的份额。
“在过去的 20 年里,我们已经关闭了所有替代方案,”伯恩鲍姆说。“德国人什么都不想要。. . 没有硬煤,没有褐煤,没有核,突然间我们过度依赖[俄罗斯]。”
就在俄罗斯入侵格鲁吉亚、干预叙利亚、吞并克里米亚半岛并在乌克兰东部煽动分裂战争之际,德国仍在继续扩大与俄罗斯的能源伙伴关系。
默克尔政府不仅支持北溪 2 号管道,以增加俄罗斯通过波罗的海直接输送到德国的天然气流量,而且在德国能源基础设施的关键部分被克里姆林宫控制的公司抢购时,它也袖手旁观。
一个例子是位于德国东部施韦特镇的 PCK 炼油厂,现在归俄罗斯石油公司所有。另一个是西欧最大的天然气储存设施雷登,归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所有。两次收购都发生在俄罗斯入侵克里米亚之后。
与此同时,柏林决定在未来几十年内将其锁定在俄罗斯的天然气供应中,排除其他来源。原本德国准备建造液化天然气进口终端,但这些可以让德国的能源流入多样化的努力被 北溪 1 号和 2 号管道合同彻底破坏了。
柏林-莫斯科能源轴心实际上是历届德国政府的杰作。推动它的表面上是经济因素,贪图相对廉价的俄罗斯天然气。但真正的核心因素是近50年德国政客越来越左倾的思潮。从科尔到施罗德到默克尔,都是马克思主义的拥趸。他们崇拜强权,又自私自利,希望借由中俄两个独裁国家支持来巩固其在德国的金钱和权力地位。
除了柏林-莫斯科能源轴心,还有柏林-北京贸易轴心。据郭文贵先生在直播中披露的信息,当年奥迪汽车在中共国成功建立合资企业,签定了12亿合同,而回扣就拿了3亿。德国成了中共独裁政权崛起中最大的受益者,牺牲的是整个欧盟的利益。
在这种背景下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几十年德国的能源政策如此深陷俄罗斯的泥沼无法自拔,这其中不仅有国家层面的考量,更多的是政客自身利益的纠葛。
“为自由而冻结”
但俄乌战争改变了一切,德国再不情愿也必须面对现实:俄罗斯可能随时关闭天然气。
上个月,在欧盟国家拒绝莫斯科以卢布支付天然气的要求后,德国政府启动了紧急供应计划的第一阶段。
根据其规定,在严重短缺的情况下,德国政府最终将把该国的天然气配送网络国有化,确保为医院等关键基础设施和家庭预留供应。工业界将被迫削减其天然气消费量,对具体如何削减配额目前仍不清楚。
对此,德国社会一片哗然。政府官员表示,他们收到了大量来自行业的信函,坚称它们具有“系统相关性”——尤其是来自化工行业的信函,他们认为其核心产品对更广泛经济的真正重要性尚未得到充分了解。
在配给队列中争夺一席之地的公司正在聘请律师代表他们进行辩护。他们指出,虽然汽车装配线可以暂时闲置,但钢铁厂的高炉或分解碳氢化合物的大型蒸汽裂解装置却不能停产。
作为政府计划的一部分,负责监督德国能源基础设施的联邦网络局一直在与企业进行谈判,为能源供应短缺时“不可避免的停工”做准备。该机构总裁克劳斯·穆勒说,“不幸的是,我们不能排除这样一种情况,即我们必须做出对公司、就业、供应链和整个地区产生可怕后果的决定”。
蒂森克虏伯和巴斯夫等一些公司已经在制定他们在紧急情况下有能力关闭的生产单位清单。一些零售商正在降低其门店的温度以降低能源成本。德国前总统约阿希姆·高克上个月呼吁他的同胞“为自由而冻结”。
替代方案
与此同时,政府正争先恐后地寻找俄罗斯天然气的替代品。经济部长罗伯特·哈贝克是绿党的重要人物,他上个月前往卡塔尔,以确保从海湾国家获得长期的液化天然气供应。
哈贝克 选择了三个浮式储存和再气化装置,每年将为德国提供 270 亿立方米的天然气,他还加快了在汉堡附近的港口布伦斯比特尔建造永久性液化天然气终端的交易。
与此同时,德国政府正在推动建立更多的风电场和太阳能园区,以增加其在可再生能源中的份额。但这也可能让计划于 2030 年关闭的德国燃煤发电站运行更长时间——这对绿党来说是一颗苦果。
哈贝克表示,自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政府已将其对俄罗斯煤炭的依赖从 50% 降低到 25%,石油从 35% 降低到 25%,天然气从 55% 降低到 40%。该计划是让德国在 2024 年年中之前完全摆脱俄罗斯的天然气,并在 12 月之前“几乎独立”于俄罗斯的石油。然而,Eon 的 Birnbaum 表示,德国需要三年时间才能完全摆脱对俄罗斯能源进口的依赖。
不过,其他人不同意这个观点。根据 DIW 智库的一份报告,如果俄罗斯停止出口,德国可以轻松填补其天然气供应缺口,部分原因是增加从挪威和荷兰的管道进口。通过鹿特丹、泽布吕赫和敦刻尔克的进口终端获取更多液化天然气,以及迫使工业节约能源。
DIW 的能源专家克劳迪娅·肯弗特说:“德国工业界一直在发展这些可怕的情景,他们说我们不能没有俄罗斯的天然气,他们这样做是把整个经济当作人质。” “但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不同的世界。. . 我们不能再与俄罗斯做生意,工业界必须意识到这一点。”